黑暗粘稠如墨的灌满电梯轿厢。唯一清晰的，是那只卡在门缝里的森白骨爪。它仍在疯狂抓挠内壁，咯吱作响。头顶沉重的撞击和金属扭曲的呻吟伴随每一次晃动。俞小诺像搅拌机里的布偶，不断撞向冰凉的厢壁。
“操。”她疼得抽气，牙齿打颤。骨爪近在咫尺，腐臭混着血腥味冲击鼻腔。恐惧压至极限，炸开一个荒诞念头。
“大姐，”她声音发抖，对着黑暗中乱舞的骨爪挤出比哭难看的笑，“您这美甲真有创意。朋克风？还是哥特废土风？”
抓挠声骤然停顿。仿佛被这句蠢话噎住。连头顶砸击也迟疑半秒。
俞小诺臊得想蒸发，求生本能却压过一切。趁对方“愣神”，她手脚并用地爬起，拼命蜷进角落广告牌和厢壁的缝隙里，试图离骨爪远些。
咣！
更重的撞击传来。轿厢像被巨人狠掼。金属撕裂声爆鸣。俞小诺被抛起，失重感扼住喉咙，手指抓空。
呼
电梯疾速下坠。狂风在狭小空间呼啸。窒息感掐紧气管。眼前发黑。
下坠。永无止境。
轰隆！
并非粉身碎骨的剧震。轿厢撞进巨大粘稠的缓冲物，猛烈倾斜翻滚。俞小诺被甩出，重重砸在变形的厢壁又弹落角落。五脏移位，金星乱冒，耳内嗡鸣尖锐。
黑暗。剧痛。恶心。
良久，嗡鸣退去。挤压变形的金属发出细微呻吟。冰冷空气裹挟浓重的福尔马林味。
俞小诺蜷在角落倒吸冷气。全身无处不痛。她摸出裤兜里的手机，屏幕碎裂，却顽强亮着微光。显示时间：诡异下坠仅持续一分钟。
她借微光扫视。轿厢扭曲如锡纸盒，门缝卡死。那只骨爪消失了。或许在撞击中被切断？她稍松口气，又觉后背发凉。忍痛挪到门边用力推踹，铁皮发出空洞闷响。困住了。
背靠铁壁滑坐，精疲力竭。手机微光扫过角落，厢壁与地板被冲击撕裂，一道歪斜裂缝豁开，足够半个身子穿过。
“逃生通道？”念头闪过。总比困死强。她深吸气，忍痛将手机塞出，扒着冰冷锋利的金属豁口向外挤。
刺骨寒意汹涌袭来。
俞小诺终于钻出金属牢笼，滚落坚硬地面。手机摔出老远，微光滚动，照亮周遭模糊轮廓。
她抬头，血液骤冷。
巨大空间压抑窒息。惨白应急灯从高处吝啬投下微光。一排排巨型抽屉般的铁柜沉默伫立，从地面直插黑暗天顶。
停尸冷库。
空气凝滞如冰，福尔马林混合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。阴影深处，制冷机组低频嗡鸣，持续不断的噪音令人心烦。冷气钻入骨缝。
“嘶”俞小诺打颤。寒意来自更深处，成千上万具尸体凝固于此的气息。
她扑过去捡起手机。微光扫过最近的铁柜。金属格栅并非想象中整齐，布满刮痕、凹陷与锈斑。许多把手扭曲变形，像遭受暴力后强行塞入。
这鬼地方发生过什么？
她壮胆凑近最近的格栅门。巨大轮式手柄冰冷刺骨。她颤抖着手用力转动。
咔哒…吱嘎…
生涩声响中，冷气裹挟死亡气息扑出！
俞小诺吓得后退。门开一缝。她咬牙全力推去
沉重格栅门滑开。内部空间大如房间。一张白布覆盖的担架床歪斜停放，人形轮廓清晰。床脚地面散落亮晶晶的东西。
手机光小心照去，几张揉皱的便利店收银小票！“红月亮便利店”标识模糊。日期：昨天？！
头皮炸开。昨天？这里的人死了多久？
目光落回白布尸体。一只僵硬青白的手从布下滑出，垂落担架边。五指微屈，摊向地面小票。惊悚感攫住俞小诺。
“老哥，”她干涩开口，挤出生硬谄笑，“躺着也心系客户反馈？敬业！回去写表扬信！让阎王爷……管理员给您评优！升职加薪！”胡言乱语中，她别扭挪步凑近小票，眼睛死盯那截手腕和白布轮廓。
微光下字迹可辨。“一次性记忆清除棒冰 X1 -10积分”。“基础恐惧套餐 X1 -8积分”。最扎眼一张：“积分已透支！请续费！”
死了还惦记便利店积分？三观遭反复摩擦。
她半蹲，指尖将触“透支”小票的瞬间
嗤啦！
旁边白布被内部猛撕！尸斑遍布的手掌如鹰爪探出，直抓俞小诺脖颈！
“妈呀！”俞小诺魂飞魄散，翻滚躲开。爪子抓空挥舞，最终无力垂下，仍指向小票。
她瘫坐喘息。诈尸？还是执念？看着死人手与散落小票，离奇解释在崩坏脑中成型。
“老哥！”她劈着嗓子指向收据，“死前差积分没结清？没法全款拿下下辈子投胎首付？憋屈？死不瞑目，诈尸平账？”冰窖只有机器嗡鸣。她拍大腿，故作沉痛，“社畜何苦为难社畜！老哥躺好！积分我帮你续了！请叫我热心市民俞女士！”胡话越说越溜。
不知是否起了作用，“诈尸”再无动静。
俞小诺劫后余生，背靠铁柜喘气。必须找线索。手机光扫过排排格栅门。空间太大，不能乱闯。万一再遇“差评”顾客……
目光落向歪斜担架床上的白布。战术成型。
她小心挪近，带着十二分敬意扯下盖着小票哥尸体的白布。冰凉刺鼻。她干呕，顾不上了。
白布胡乱披身，浓烈气味冲鼻。“咳…”她瓮声宣布，“各位VIP客户！年中促销！积分三倍返还！沉睡满一年赠‘无忧重享投胎体验’！”像移动客服灯牌，她在格栅迷宫快速穿梭。每到一扇门前胡乱转开缝隙，手机光扫视地面寻觅票据或异常物。有则捡，无则关。
“VIP优先登记送裹尸袋！经济舱别挤！限时福利！”促销员般赶场，荒诞噪音在死寂中制造生机。
意外奏效。顶着裹尸布奔忙未再触发暴动。或许是“促销鬼才”吸引了注意，抑或尸体懒得搭理神经病。
高效检查七八个格子后，推开一扇深门发现不同。光线下，无担架床，地上散乱空蓝桶，似“威猛先生”桶！角落堆着鱼饲料般的过期物。斜靠其上的庞大身影尤其醒目。
巨大尸体。蜷成肉球裹着宽大破病号服。白布蒙头。一只手自袖口垂落，紧攥半张皱巴巴的彩印纸。
“巨无霸双人寿司便当！红月亮限时特供！死……新…客专享？买一送灵魂伴侣味增汤？”俞小诺眯眼辨字，嘴角抽搐。死客专享？经营范围令人窒息。
她看着攥在死尸手中的寿司单，堆叠的饲料状物（寿司废料？），一排空桶（洁厕灵或醋？），诡异画面感直冲大脑。这位壮士买了促销寿司，食物中毒？她忆起护士办可疑的汉堡……红月亮食品安全问题简直阴间级别。
憋笑冲动冲击喉咙。“老铁？”她声音发颤，“饿死鬼附身？还是寿司……不太新鲜？”线索必须拿到。
目光锁定角落空铁桶。有了！她靠近巨大寒躯，隔白布高声道：“亲爱的客户！您对本店寿司的青睐已登记！专程为您送‘积分加倍惊喜’！”边说边绕至执纸片的手旁，眼疾手快将空桶倒扣地上！
咣！
空桶撞击声回荡。那只手纹丝不动。“确认！”她迅速宣布，“积分X2激活！”话音未落，手指猛戳死尸紧捏纸片的指关节！
坚硬如石！她使出掰勺的狠劲！
咔！
细微声响。指节松开几毫米。足够！俞小诺两指捏住纸片角猛抽！
嗤啦！
宣传单撕下一角，主体被夺。她急退，借光细看战利品。缺失部分正是“死客专享”。残留部分赫然是地图！
线路粗糙却清晰：格栅区（冷柜密布）、废料食品加工区（桶与饲料堆）、迷宫般的消毒垃圾区（骷髅标记）……斜上方边缘血月标识旁，“出口”二字歪扭。
斜上方！纽扣箭头所指！红月亮！俞小诺心跳加速。这图正是地下尸库全景！图末小字标注：「管理员是狗」「4楼尽头是生路」「尸体渴求……勿给收据！」
渴求？打折寿司？未及细想
吱嘎！
刺耳金属摩擦声如锈刀刮玻璃，骤响四壁！嗡！低沉警报响彻空间！刺眼红光在所有光源上疯狂旋转！
制冷机组进入满负荷，引擎般狂暴轰鸣！俞小诺如陷冰火滚桶！寒流声浪撕裂感官！
咔哒！咔哒！咔哒！咔哒！此起彼伏！
无数格栅门被内部撞击推开！
惊惧抬眼！闪烁红光中，近处两扇门已被冲破！白布碎散！僵硬人影从各自格间摇晃站起！动作迟滞统一，如被无形指令粗暴唤醒的玩偶。无数道冰冷黏腻的“视线”穿透红光，钉死俞小诺！
“积分加倍…爆单了。”绝望念头闪过脑海。她攥紧地图，手脚并用地向地图标注的血月方向，斜上方亡命爬去！
僵硬沉重的脚步声如冰冷潮汐，缓缓收拢，紧追不舍。巨大寒意与恐惧彻底吞没她。